The Pinstriped Morningside Heights

剛剛看到 Peter Abraham 的 The LoHud Yankees Blog 這篇 Yankees fall to Indians 以及 New York Times 的 Tyler Kepner 這篇 A Shaky Performance Doesn’t Rattle Hughes 都談到菜鳥薪資的事情，大概把我不了解的拼圖拼起來了。

我們先看 Abraham 這段提供不少訊息的文字：

Robinson Cano agreed on a one-year deal worth $490,000. Chien-Ming Wang did not sign a deal and had his contract renewed at just under $500,000. Players with 0-3 years of service time have two choices: accept what the team offers or get renewed at what the team chooses. Traditionally, a player who gets renewed gets $20,000 less.

之前中文媒體強調『不願意簽名』不算是錯誤，不過把程序給弄簡單了，跟事實有點出入。在球季結束後，經紀人和 GM 可以開始談球員的合約。由於還沒有 A/E 資格的球員沒有談判籌碼，所以通常會拖的比較晚，等到 GM 不那麼忙了才開始，大概是等到二月的時候。在那之前各隊 GM 的重點是要把 FA 和 A/E 球員給搞定。

經紀人首先出手的一定是試探長期合約的可能。在 reserve system 之下沒有 A/E 資格的球員如前一篇 post 所述可被球團自動 renew，只有談長期合約才有東西可以跟球團交換。如果不成的話，雙方會談一年約。很久以前談過 Yankees 不會給連 A/E 資格都沒有的球員長期約，所以這部份沒得談。

剩下來談一年約的時候，雙方籌碼就很明顯了。球員和經紀人這邊完全沒有任何籌碼，只能拿成績出來動之以情。Yankees 和任何一隻球團一樣，都宣稱自己有一套內部的計算公式，完全看表現決定，不會讓步。形式上這時候雙方是『談』一個合約，但是實質上幾乎是球團單方面的 offer。台灣媒體談『拒簽』指的是這一份，雙方可能公佈數字也可能不公佈，在合約談判期間，內容照一般原則是不隨便對外公佈的。

在這一部份的談判裡，雙方是要試圖 "make a one-year deal" 或 "sign a one-year contract"，大概我們看到的英文用語會是這樣。在這裡應該並沒有一份已經白紙黑字印好讓球員簽字的合約，只是雙方交換數字而已。當然我們知道 GM 說出來的數字份量與經紀人不同，因為拖到 3/1 以後就由球團片面決定了。台灣媒體太強調『簽名』這個動作容易造成誤解，事實上就是雙方有沒有就一年約達成協議而已。由於簽訂合約是要雙方合意，所以跟球員合約直接被 renew 還是有點不同。

從 3/1 到 3/11 這幾天內 (CBA 規定)，如果雙方沒有辦法達成複數年或一年合約的協議，球團可以自己決定用某一個價格 renew 球員的合約。由於這已經不是雙方合意而是受到 reserve system 的保障 (相關規則在 MLB Rules 和 CBA 中都會談到)，除了薪水必須高於最低薪資以及不得低於前一年的 80% 之外，球員已經沒有任何談判空間。Abraham 提到沒有簽下一年合約，而讓球團 renew 的話，『傳統上』會少兩萬元。這一部份只是『傳統上』的結果，並沒有任何規定。我不認為這個叫做罰款，只是球員籌碼更少(不需要簽名同意了) 的結果。當然如果要把這個視為罰款，結果不會有任何不同。球團並沒有義務一定要少給球員兩萬元，他們也可以按照先前的 offer 來給，不過這些大聯盟球團雖然給大合約時很凱，能夠省錢時他們絕對不會客氣。給 FA 那麼多錢是因為要那樣才能到爭取到人，由於他們不會知道其他競爭者的開價，所以不會也沒有辦法一萬元兩萬元在那裡省。但是這並不表示一萬兩萬不是錢，很多 GM 的年薪也才幾十萬而已，兩萬可以是將近一個月薪水，更別提球團有很多工作人員年薪可能也不過就是兩萬 (許多棒球職業是不給整年薪水，只有球季中才付錢的)。

所以所謂的『拒絕簽名』應該指的是雙方沒有達成一年約協議，這有可能是經紀人還希望能夠讓球團回心轉意，直到最後一分鐘仍然不放棄協商，結果被球團直接 renew 合約的結果。在 Abraham 的報導裡說王建民 "did not sign a deal" 而不說 "refuse to sign a deal"，差別就在這樣細微的地方。前述 New York Times 那篇文章的相關報導則是：

The Yankees renewed the contract of starter Chien-Ming Wang for $489,000 on Sunday. The Yankees had offered more than $500,000, but Wang asked for more than that and was renewed at the lower price.

一樣沒有從跟球團抗議的角度來看，單純的就事論事，說他想要的比球團給的多，所以沒有達成協議，直接被球團 renew。他當然也有可能是看了球團的 offer 不爽，不過從媒體報導我們嗅不出這樣的訊息，所以還是就事論事，只說他們沒有達成一年約協議即可，不必過度引申說王建民和他的經紀人有抗議的意圖。是的，有可能，但是我們不知道。媒體是報導事實的產業，不是揣測甚至製造事實，該寫、能寫的東西是有界限的。

附帶一提，最近 Pavano 請假跳過一次先發，就把媒體記者的界限很好的展示出來。Buster Olney 在他的 blog 裡提到他知道是什麼原因，不過由於是私事，所以他只告訴讀者 "Heard what the reasons are; this is completely legitimate." 在前面那篇 Kepner 的文章裡說 Pavano 自己跟大家解釋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的女朋友的健康問題)。健康問題是個人隱私，所以即使 Olney 當時知道是什麼事情，在當事人 Pavano 願意告訴大眾之前，他應該要保留。

我雖然常取笑 Olney 的分析能力，可是做為一個記者，他的能力毋庸置疑。當他還在 New York Times 的時候，他是個非常好的 beat writer，文筆不錯，可信度也極高。有些事情讀者沒有必要知道，記者能不能夠控制自己的界限，只報導讀者需要知道的事情，這是質報跟小報甚或八卦報記者的差別。台灣很清楚的沒有一份質報，這並不能歸咎於蘋果日報。如果自許為質報的一直向小報看齊，那麼讀者大大方方看沒有想做質報這個包袱的小報也一點不令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