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instriped Morningside Heights

一個好的賭徒知道什麼時候該握住手上的牌，甚至加賭注；但是一個真正出色的賭徒，還必須知道什麼時候要放棄手上的牌以及已經放在桌上的籌碼。

棒球隊的 GM 也是如此。

Steven Goldman 在 New York Sun 專欄裡提議 Yankees 應該要在這個時候把 A-Rod 交易出去，我看到那篇文章的感覺是『我怎麼沒想到要談這件事情！』這是自從 A's 在 2004 年球季開始前交易掉 Ted Lilly，但 Joe Sheehan 主張他們應該交易掉 Barry Zito 之後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Goldman 的這個點子其實並不奇怪，對於競爭機會不大的球隊本來到了球季中的時候就該開始把隊上有交易價值、對於未來影響不大（正確的說正面影響不大）的球員給交易到還有競爭力的球隊。自從 1995 到去年，Yankees 連續 12 年進入季後賽，換句話說年年都有競爭力，所以不管球團還是球迷都沒有想過球隊也許也會站在賣方而不是買方。感覺雖然陌生，點子一點也不奇怪，相反的再正常也不過了。

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不容易。對 GM 來講最難的一件事情就是在明星賽之前問自己：

Is my team a contender or a pretender?

除了像過去十幾年的 Yankees 和 Braves 這種常勝軍外，大概只有 Devil Rays 可以年年做出正確的回答。只要答案錯誤，球隊在買、賣球員一事上就會站錯方向。賣錯球員失掉的是那一年的戰績以及季後賽可以多得的收入，而買錯球員的不只在那一年浪費錢，往往接下來一年或幾年還要繼續付出代價。

回到 Yankees 的情況來，他們是不是應該要把 A-Rod 交易出去？

我必須說 Goldman 的點子是完全合理的棒球經，對於任何一隻球隊來講都應該是正確的選擇，不過這是 Yankees 不會做、無法做的選擇。

我們先把 A-Rod 有 full no-trade clause 放在一邊。如果真的有一個 contender 可以去，他大概不會對離開 Jeter、Torre 以及有兩家彼此競爭激烈的小報的城市有任何遺憾與不捨。沒有能夠證明自己可以在這個全美國最大的舞台發光發熱對他會是件遺憾事情，但是今年才有 Randy Johnson 和 Gary Sheffield 這兩個人抱著同樣的『遺憾』離開，他一點也不孤單。Yankees 雖然沒有明講，不過他們當然會懷疑今年底 A-Rod 有可能讓他的合約作廢來協商一個新合約。A-Rod 的經理人是 Scott Boras，他今年如果打個五十隻全壘打，在市場上應該會得到不錯的合約。要在平均單年金額上比現在這個 $252M/10 Yr 高大概不容易，但是他現在合約到 2010 年結束，該時他 34 歲，表現如何還不知道。他今年如果能夠簽個七年、八年約，是可以把風險壓低一點。就算是八年約，約滿那一年是他 39 歲球季，以他的過往健康史來講還算是可以接受的風險。

他當然有可能留下來不走，但是 Boras 不會跟 Yankees 做出任何保證來，所以失去他的風險總是存在的。

另外一方面，Yankees 接下來在農場裡沒有好的 position player 在 High A 以上，一壘和如果 A-Rod 離開後的三壘，甚至捕手(Posada 不一定會留下來，留下來也有可能會迅速老化) 這些位子都有需要補強，右外野的 Abreu 也當然會離開。他們的 payroll 雖然在 Giambi 明年底約滿後稍微輕鬆一點，但是仍然相當的高。如果能夠靠一個 A-Rod 交易換來兩個不如 A-Rod 但是水準中等以上的球員，他們的戰力甚至可以提升（我們先不談到底可以跟誰交易，因為沒有必要）。

拿一個明年可能不會留下來的球員換得未來甚至今年立即的球隊戰力提升，這是很標準的賣家做法。問題在於：Yankees 到底有沒有覺得自己今年什麼都贏不了？這個問題問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答案。數學上 Yankees 當然沒有出局，包括 Royals 在內也都還沒有。如果我們從戰績來看，他們現在落後 Red Sox 12.5 場，落後 Wild Card 領先的 Tigers 7.5 場，中間另有六支球隊。由於 Yankees 目前得分仍然多於失分，所以從 Pythagorean 公式計算出來的勝率是超過五成的。把這個結果外插到球季剩下的比賽，他們的機會仍然沒有消失。以 Baseball Prospectus 所跑的 Postseason Odds 來看，他們還有 12.05% 的機率進入季後賽。如果用 Pecota 調整過的球員表現預期來計算，他們的機率有 19.6%。當然主要進入季後賽的方法是靠 Wild Card，不過在 Red Sox 沒有封王前，那個可能性也還沒有消失。

如果加上 Clemens 可能帶來的幾場勝差（二到四場，選自己喜歡的數字），前面提到的機率還可以再往上調一點，不過不太容易超過 25%。

如果客觀機率告訴我們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機率可以進季後賽，主觀要如何做選擇？由於 Yankees 的確有 talents，只是沒有表現出來（許多球員低潮，同時球隊沒有打出得失分應有的戰績，後者是 Torre 當 manager 以來少見的現象），所以 Pecota 預測看起來特別好看，在 AL East 只輸給 Red Sox，同時領先目前實際戰績在前的 Blue Jays 及 O's。在 AL Central 及 AL West 也各輸給兩支球隊，所以他們只要打出自己的水準，真正競爭對手可以只有 Tigers 和 A's (M's 的預期平均勝率仍然低於 A's，大約在 .500 或更低一點點）。機會雖然不能說好，但是的確還是有。

這個時候 Cashman 會怎麼做？該怎麼做？我們在經濟學裡學到公司經理人有可能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沒有做出給股東帶來最大利益的決策。Cashman 如果想要保住他的工作，他的選擇其實很清楚：留住 A-Rod 並且跟 Boras 在球季結束後談判（如果那時候他還是 GM 的話)，最好在球季結束前就能達成一定程度的共識。球季開始前他把 Sheffield 交易掉是正確的決定，我們知道 Sheffield 在合約年是什麼樣的人，而在球季開始前 Yankees 也的確沒有他的位置。右外野有 Bobby Abreu，左外野有 Hideki Matsui，DH 有 Jason Giambi，這幾個人都動不了。唯一空出來的只有一壘，Sheffield 又不喜歡。這些因素加起來使得交易掉 Sheffield 是個不用多考慮的點子。沒有人會在冬天就看出來 Abreu 會忘記如何打擊，而且 Giambi 會受傷到可能缺席 2/3 個球季。合理的決策並不一定能為失敗的結果辯護，最起碼在 Steinbrenner 面前是不行的，而 Sheffield 可是 Steinbrenner 自己談下來的球員。交易掉 A-Rod 雖然不見得會讓實力下滑，因為 Yankees 在一壘也沒有好的選擇，一個較差的三壘加一個比現在好的一壘說不定有可能提昇實力。但是已經十幾年沒有在六七月站在賣方的 Yankees 如果要兜售 A-Rod，不啻是對所有人放出認輸的訊息。留住現在的人說不定還有一搏的機會，進入季後賽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就算進不了也是明星賽之後被開除，但是現在要賣掉 A-Rod 搞不好在找到買家之前 Cashman 就先被 Steinbrenner 給開除掉了。

留下 A-Rod 的後果未必會像 Goldman 所描述的那麼糟，如果 Cashman 能在球季後留下 A-Rod，明年要補的洞是右外野和一壘，其他位置縫縫補補還是可以撐過去。等到投手豐收的時候，如果在那之前無法從市場上補到需要的 position player，大概也可以用交易的方式得到一些人。

如果不考慮老闆的因素，正確的棒球選擇應該是要把 A-Rod 給賣掉，如果有人要甚至 Abreu 也可以提前送出去。把 Steinbrenner 和 Cashman 的工作考慮進來，我相信這些交易是不會發生的事情。